了无生趣而又不曾后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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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t's only human

·Rolangela 非典型性双向暗恋

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期




  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?

  罗兰在被酒精浸烫的混乱思绪里找寻出口。

  他失败了。

  但好在他还记得意识模糊的前一秒他做的最后一个动作——

  他吻了安吉拉。

  哦,老天,真该死。侍从用手掩住发热的双眼,努力把满嘴用于痛斥自己有多么禽兽不如、恬不知耻的脏话咽回腹中。你还有没有一点必要的自制力,老兄?他骂自己,恶狠狠攥起右手握成空拳。是啊,我原本也是有的,可是……

  可是什么?

  想到这里罗兰放下手。他偷偷从余光里打量过去。

  安吉拉仍然端坐在那里,脊背笔直,头颅侧向远处,短发温顺地贴在颊边。他们的眼神没有交汇,他猜不出她现在心情何如。但从罗兰这一隅望过去,少女脸上未干的泪痕依稀可辨,眼下红晕清晰分明——就和刚才诱使他犯下蠢事时,她的神态一模一样。那样孤傲的迷惘、脆弱的倔强,矛盾地在她机械制的身上一瞬绽放。

  他回想起他是撞见她一个人在台阶上低头沉思。他本以为馆长大人又在思考下一封邀请函的题头,口边散漫的一声招呼已经拖出大半,这时她偏巧抬起头,两汪金色的深潭里蕴满了不可思议的泪水。

  安吉拉哭了。

  这个令人震撼的事实于罗兰是一道困惑的惊雷。他迈开混沌的步子朝她走过去,注视着那淡红的阴影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氤氲不褪,第一次在非战斗场合感到小心脏狂跳不止的激烈焦灼。

  他该怎么做?摸摸头安慰她?厉声诘问——还是算了,那会让某台爆米花机摆到图书馆大门口的概率狂飙80%——还是保持缄默?无数种处理方法在老牌收尾人心里呼啸而过。而罗兰或许这辈子做过最傻的选择,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俯身吻了安吉拉。

  也许、也不是最傻的选择。

  罗兰避开了安吉拉转向他的目光。他对自己苦笑了一下,无力地松开拳头。他是个混蛋,清醒的伪君子……他有那么一点后悔。他想到了安吉丽卡。

  安吉丽卡。在心里念出这个久违的名字都让他浑身一颤,绷紧神经。

  刚刚那一瞬间安吉拉眼睛里柔软的光晕让他想起了安吉丽卡。

  答应他求婚那天,她的眼睛里也有那样一种充满感情的、超越文字与话音的语言。他读懂时,也像刚才一样冲动,一样心潮澎湃。安吉丽卡红润的双颊和温柔的眼眸,无时无刻不停驻在他的心里,……一直到最后的时刻。

  他的不在场才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傻的选择。

  因此他更不能原宥如此轻易地、将安吉拉的眼眸与安吉丽卡联系在一起的自己。无论如何,她们不一样。

  “谁不一样?”

  安吉拉的声音有些滞涩,但毫无感情。

  罗兰这才意识到他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。他视线下移了半秒,又迅速归于原位:“没什么,你听错了吧。我只是在想昨天收集到的那本新书——大概可以拿给Hod,我等下就过去。”

  安吉拉仰视着他随意的表情。

  罗兰的神情里不含敌意和戒备,但他的眼睛是两潭漆黑的死水。她读不出什么,即便叹息也只得放弃,尽管她潜意识里是恨极了这种封闭自我、让他人什么也无法了解的障壁。但是她只是平静地闭上眼,再睁开。

  她终于还是说:“你看到了。”

  失去疑问语气变成陈述句的话语,透露出她的疲倦和麻木。安吉拉没想隐瞒什么,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。

  罗兰愣了一下。他没沉默太久:“……是。

  “不过我觉得这也没什么要紧的,有时候想到难过的事,流泪是一种很好的调节方法。想哭就哭呗,这也是人之常情——不过大概不适用于都市人。”他补上一句调侃。

  安吉拉没有问起那个吻。不知为何,他在庆幸之余又感到一丝怅然若失。……莫名其妙。

  安吉拉没有答话。她搁在膝头的手臂一动不动。好半晌,她的声音淡淡轻轻地扬起来:“那你呢,你也会有悲伤到…想流泪的时候吗?”

  “当然有啊。”

  轻描淡写的笑意从男人有一点见老了的脸上流出来,像眼泪似的流了满脸。他眯起双眼,却把视线虚无缥缈地投向虚空。罗兰捏着嗓子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着:“譬如说,被馆长大人您威胁的时候,被洁癖小哥揪着打领带的时候,被凶神恶煞的来宾揍得落花流水的时候……”

  末了他顿住,似乎是笑堵塞了喉咙。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…最终安吉拉听到的声音低得淡然洒脱:“不得不与我爱着的人们兵刃相见的时候,和,不得不注视他们…离我而去的时候。”

  安吉拉皱着眉,听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结束这个严肃的话题。此刻道歉是累赘的。除了予以相应的沉默,她也给不了罗兰更多。

  他们面对着。

  突然安吉拉问道:“刚才那是什么?”

  她的眉头皱紧了,没有生气的面孔泛出一点血色。

  她开始穷追不舍了。“那是一个吻吗?”

  罗兰为这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的话题转换而一时手足无措,他本就混乱的心绪又悬起来。明明他来之前喝的不多,酒已经全醒,脸却还是红的。

  安吉拉倒也没在等待他的回答,她继续说下去:“……这很奇怪,罗兰。因为接吻通常是表示甚于友谊的亲密情感的,多用于恋人之间。而我们…我和你,并不是恋人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“事实上,我们也都知道你有妻子。所以这个吻,罗兰,是非常……恶劣与道德败坏的。”

  馆长的表情是一览无遗的冷漠与镇静。她抬起头以前那种眼神消失了。罗兰的肩膀放松下来。他以理性压倒了感性,托了安吉拉的福,没有火上浇油——这很好,但不知为什么,他望着她无机质似的眼眸,总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。他心里有东西还没能填满……可是一码归一码。安吉拉和安吉丽卡是不一样的。

  这样想着,他看着安吉拉把头埋进膝间。短暂的沉寂过后,一个柔软、平静的嗓音,闷闷地传出来。她抬起半脸,露出那双郁金色的亮闪闪的眼睛,毫无阻碍地一眼看进罗兰心里。

  安吉拉说:“但是,这个吻……它的确对缓解悲伤有很好的效果。”她的声音稍稍急促了,“鉴于你说'悲伤是一种人之常情'……我允许你在必要的时候,向我索要一次'回礼',作为补偿和安慰,罗兰。”

  侍从把宕机的大脑拖回清醒之前先喷出笑来。他看着馆长小姐粉红的耳根,由衷地感到心底有什么潜伏已久的东西消失了。留下一小片涌动的温暖,和从前很像,但罗兰知道它们不一样。不一样也没关系,因为他总要往前走,去向外生活,伴在好奇心旺盛的馆长大人身边,努力把朋友升级为某个令人满意的新头衔。

  当然安吉丽卡仍然是他不可磨灭的阳光。可是他之前是忘了,而今才想起:阳光存在的意义,当然有照亮前行的方向。

  罗兰眯起眼。揉了揉安吉拉的头。这样就好了,他想。

  “那我可就不客气地领受啦,毕竟,我们俩都只是人类嘛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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